柳小妖突然覺得口中又鹹又腥, 秋夜白已直起身子，右手捂著口唇。

“夜白你怎麽了？”柳小妖匆忙起身，半蹲在秋夜白身側, 她能感覺到方才有血流進嘴裏, 是秋夜白的血。

他咳了兩聲，明顯做了吞咽的動作, 才將右手放下，對著柳小妖笑：“我沒事。”

“你騙我！”柳小妖攥住秋夜白的右手, 強迫他展開, 他手掌心還沾著一些血跡。“現而今, 我已嫁了你做妻子，你還有什麽事不能說給我聽？”她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，先將秋夜白唇邊的血跡擦了, 再將他手上的血跡擦幹。剛剛擦完，她的淚就滴到了秋夜白掌心。

“怎麽哭了？”秋夜白蹙起眉頭，拿起柳小妖的手帕幫她擦眼淚，“我來找你, 卻也不能不顧地府，便留了分.身在那兒。現而今那分.身不太聽話，待咱們兩個回去, 收了他就是。”

“你越是說得這樣輕描淡寫，我越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。”柳小妖握住秋夜白的手，將自己的仙力緩緩送了進去。

秋夜白索性闔上雙眼，接受妻子的好意。

一炷香後, 柳小妖收了掌，將秋夜白扶了起來，眉頭一直緊鎖著：“我隨你回地府，即刻回去。”

“那昊辰呢？我們都走了，就留他一個還要吃奶的娃娃在這兒？”

“我們帶著他一起回去。”柳小妖的目光異常堅定，“你不是說過，他生來就屬於地府。既然天意如此安排，早早帶他回去，讓他早些適應了地府的生活，不好麽？”

秋夜白擡起手，輕撫著柳小妖的臉頰，還是點了點頭：“你這個做娘的都這樣說了，我這個得了好處的爹還能說些什麽。只是到了地府，我們還是先將那小家夥送與孟婆照料。我那分.身雖說是分.身，終究與我的術法一般無二，帶著昊辰，難免束手束腳。”

柳小妖輕咬口唇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：“秋夜白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長？留一個和自己術法一模一樣的分.身在地府？”

秋夜白也覺著自己這事坐得有些欠妥，臉上原本掛著的笑意變得尷尬了寫，湊到柳小妖耳畔，輕聲說：“本想著，找到你後若是得不到父君承認，就讓那分.身永永遠遠在地府替我做閻君，我們兩個遠走高飛，逃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去。”

柳小妖輕聲嘆息，卻也知道他實在是用心良苦，勉強笑道：“回去吧，合你我之力收服一個你，應該不是什麽大事。”

秋夜白攬住柳小妖，轉瞬間便已回到三界之外的寢殿中。留在這兒侍奉小家夥的仙娥給兩位突然出現的神仙請了安，心裏還有些詫異：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新婚，總也要在外面好好玩兒上一些時日，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。

柳小妖還不太適應有仙娥隨侍的日子，對著那小仙女淺笑點頭，抱起小家夥。

秋夜白笑著說：“出來太久總是記掛著家裏，煩請帶著我們去見祖母大人。”

“你們想回便回去吧。”黃婆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，“夜白，他日得空，帶著小妖和祖母的曾孫兒回到這三界之外來。祖母的地方就是你們的地方。”

秋夜白和柳小妖雙雙跪了下去，秋夜白道：“夜白遵命！祖母這地方，夜白和小妖都很喜歡。”

柳小妖將懷中的小家夥遞給秋夜白，深深一拜，道：“小妖永遠不忘婆婆的再造之恩。”

“若是當真不敢忘，就給我那孫兒多生幾個孩子吧。璟珩一族始終人丁單薄，如今夜白未遵父命，娶了你做妻子，天界也該熱鬧一些了。”

柳小妖並未回話，只是輕輕點了點頭。

秋夜白卻道：“祖母大人此言甚是有理，夜白和小妖一定努力。”

再沒有聲音傳來，身邊那仙娥也不見了。柳小妖和秋夜白站在黃泉路上，曾經黃婆帶著柳小妖進入三界之外的那道門前。

“想不到三界之外與我地府竟然只隔了這樣一道門。”秋夜白眼見著這道門慢慢消失，只剩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曼珠沙華。他頓時感到胸口被大錘狠狠砸了一下，忙握住柳小妖的胳膊，緊緊抓住。

“夜白……”柳小妖左手抱著孩子，右手攙住秋夜白。

秋夜白緩了好一陣子，慘白的臉色才微微泛紅。他深吸了一口氣，站直身子，身上便常的服飾已換成了黑袍，臉上重又戴上那跟了自己萬餘年的面具，雙手負在身後：“今日，你我夫婦就收了那分.身。縱使我半生術法毀於一旦，也絕不容他禍亂地府。”

柳小妖點了點頭，嘴角邊卻掛著一抹苦笑：“自己擺出來的爛攤子，最後還是要自己收。”

“不過值得。”秋夜白左手平伸出去，柳小妖笑著將自己的手交給了他。秋夜白又道：“我們能真真正正在天界眾神面前結為夫婦，不要說收拾這不值得一提的爛攤子，就是抽了我的仙骨，我都不會皺一皺眉頭。”

他還能開這樣的玩笑，也許那分.身的反噬真的還沒那麽厲害。柳小妖提起來的一顆心勉強放下一些。

秋夜白闔上雙眼，他們穿過黃泉路，來到奈何橋邊。孟婆仿佛早就知道秋夜白會來，將今日要輪回轉世的鬼魂送過奈何橋，便垂手站在橋上，靜靜等著。

秋夜白什麽都沒問，只是從柳小妖懷裏抱起孩子，再遞給孟婆：“有勞婆婆照顧昊辰。”

孟婆點了點頭，本能一般輕輕拍著孩子的背脊：“夜白大人放心，老婆子會好生照料小殿下。”

秋夜白點了點頭，又握了柳小妖的手：“我帶你回家。雖然那棟冷冰冰的宅子現在還被旁人占著，可也終歸是咱們一家要共同生活許久的地方。”

“我們的家任是誰也占不去！”柳小妖身上的衣衫也變了，翠綠色的紗衣被淺粉色的光芒籠罩著。秋夜白這才發現，自家夫人的階品竟要比九重天上的大部分神仙都要高，看來祖母真的是煞費苦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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